【卡埃】若有初见（二）
见习好累，终于放暑假了（。）
第二篇隔这么久真对不起……
第一篇直通车→https://aqixun.lofter.com/post/2ff458_ee855da7
话说《截句》这本诗集我还是挺喜欢的，里面有句猫伸出舌头/舔舐夕阳的碎屑非常有趣！而且很薄！十几分钟就能看完啦~
是→图书馆管理员卡米尔 X 学生埃米
幸亏生活在无知之物的中间，有隐蔽之处，回旋之地，憩息之所，落落大方地躲躲闪闪，一代代蹙眉窃笑到今天。
——木心《哥伦比亚的倒影》
“你说那个孩子，真的是他的儿子吗？”
“那女人该不会是为了讹钱吧？你瞧瞧对象是谁，雷王集团的公子啊！”
“嘘，说话小声点，那孩子看过来了……”
妇人间的闲言碎语。
“妈妈说你是脏东西，不能陪你玩。”
“听说你是被抛弃的孩子。”
同龄人间的不知是否有意的话语。
每句混杂着若有若无的恶意，向箭一般向大脑袭来，百发百中，最终化为混沌，弥漫其中。
卡米尔猛地睁开眼，是熟悉的天花板，灰白色，带着几条象征楼房年龄的裂缝。卡米尔坐起来，他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窗外的太阳已经升起，刺眼的光线通过玻璃，静静地落在卡米尔的床上。卡米尔拿出手机，常年看书导致他有些近视了，他眨了眨眼努力聚焦，六点半。他叹了口气，看着那爬上床的光，想：这种梦，到底还要再做多少次呢？
卡米尔打开自己的房门，走到对面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两下：“雷狮大哥？该起床了。”声音不大，却足以传入房间里。
没有回音。
卡米尔再敲了两下。仍是没有任何回应。终于，卡米尔试着转动门把，久经失修的房门传出“吱呀——”的悲鸣。
桌面胡堆乱放着许多天文、航海相关的专业书籍；地上，床上，到处乱丢着各类衣服；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早已插满了烟头；其余空间堆满了纸箱，里面的东西都没拿出来整理。
没有人。
又没回来吗。卡米尔关上门。
卡米尔的堂哥雷狮，是卡米尔现任监护人，也是凹凸大学里的老师。雷狮这个人总是行踪不定，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完全不顾及后果。只要有趣，花多大力气都在所不惜。而这房子，也是雷狮决定和卡米尔一起住之后才买的。雷狮本来对家没什么概念，可能觉得就只是个有心情就回来睡个觉和屯放自己的东西的地方吧。
所以卡米尔已经习惯了雷狮的频繁失踪了。
卡米尔轻轻地打了声哈欠，他坐在饭厅的椅子上。说着有趣，一个两人住的家里，却有着五人位置的饭桌。
是了，雷狮偶尔还是会突然兴起带上他的朋友回来打火锅。除了帕洛斯和佩利外，卡米尔对那个跟自己堂哥同为凹凸大学老师的安迷修印象最为深刻，因为安迷修每次都是不情不愿地被雷狮拖来吃饭，他总是对雷狮说下次不要再拉他过来了。可是下次，还能再见到他。损友莫过于此。卡米尔想。
饭桌上摆着几本书，卡米尔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封面，便用手温柔地抚摸一下。这几本书他已经看完了，放在饭厅是为了提醒自己要记得带去图书馆还书。还有，记得跟那个推荐自己这几本书的人，好好地告诉他自己的感想。
那个人喜欢读诗集，而卡米尔更喜欢悬疑推理类的作品。那个人听到卡米尔没怎么读过诗集后惊讶地睁大了他那蔚蓝色的眼睛，身体向卡米尔前倾，他对卡米尔说：“你这样会错过很多乐趣的！”然后自作主张地硬塞了许多本诗集给卡米尔。那个人仰起身来用手拍拍自己的胸脯对卡米尔打包票说：“看完之后你肯定能感受到诗的美妙！”
卡米尔不讨厌看书，应该说他喜欢看书。每种文体他或多或少有涉及，但是他觉得诗这种文体，没有直白地、直接了断地将自己的情感表达出来，以至于一万个人的心中有一万个哈姆雷特。这让他有点没有安全感。也像读书时期，自己最擅长数物化，因为有明确的答案，并且只有一个。
那个人听完，笑着说：“你只是害怕未知吧？”
他捧着刚从书架上拿下的两本诗集，一本是《飞鸟集》，另一本是《截句》。他继续说：“你喜欢搜集情报，通过自己的推理判断得到正确答案。我也喜欢。
可是，不同的推理方法也可以得到正确答案。就像解题不只有一种方法是不是？
所以我认为，诗这种文体，也是一样的。虽然每个人的感受都是不一样的，但是谁说一定要按照作者的想法去阅读思考呢？每个人都是正确答案。
还有啊，你给我一种害怕跟别人不一样的感觉。
但是，不一样才可以获得不同的想法呀。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那个人笑得把眼睛眯成缝，蓝色光芒在缝间一闪一闪的。他把书递给卡米尔，卡米尔顺手接过。沉默不语。
夏日的早晨也是十分炎热，卡米尔走进图书馆时候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汗。他感受到图书馆的空调时觉得自己的心灵也受到净化，并且他那被热得紧皱的眉头也放松了些。平时上午的图书馆并不是很热闹，更别说周末的上午了。所以卡米尔很快找到了那个人，那个硬塞书给卡米尔的人。
他还是坐在那个位置，靠着窗。他把手并列趴在窗边，下巴枕着肘部，看着窗外发呆。没有表情，眼睛也没了往常的亮丽澄澈，只剩下浑浊。
卡米尔走过去，唤了一声：“埃米。”
那个人应声转过头，看到卡米尔，霎时露出欢喜的笑容，眼睛又恢复成漂亮好看活泼的晴天蓝，连眼梢都洋溢着开心的颜色。好像刚刚所有阴郁都不曾存在一样。
“你终于来啦！”埃米说。
“等了很久吗？”卡米尔拉开埃米对面的椅子坐下。今天不是卡米尔值班，他可以和埃米悠悠哉哉地聊很长时间了。
“我可是等了一天一夜呀。怎么样，诗集有趣吗？”埃米急不可耐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看着卡米尔正从书包里拿出昨日借阅的书，埃米激动地将身体向卡米尔靠近。
“雨打芭蕉/芭蕉很烦 我觉得这句诗很有意思。”卡米尔看到埃米这样，还说什么一天一夜，是整天都在想着卡米尔的读后感吗？卡米尔轻轻地勾起嘴角。
“啊对对对，那句我超级喜欢！感觉就是安静看书时候旁边有个人机关枪一样地跟自己讲话，烦都烦死了！真‘雨打芭蕉，芭蕉很烦！’”埃米把头垂在桌面，一副深有感受的无奈模样。
“就像现在？”卡米尔用左手托着腮帮子。
“什么意思？”埃米头上冒出三个问号，他偏了一下头，让自己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卡米尔的表情。然而看到卡米尔不怀好意的表情，埃米还没反应过来。
“雨打芭蕉/芭蕉很烦”卡米尔重复了一遍。
埃米思考了一会，他看着卡米尔，卡米尔也看着他。时间仿佛凝固了。突然，埃米翻身：“什么！你是在说我烦你了吗——！”他站起来挥了挥自己的拳头，似乎是想用自己软绵绵的小拳头对卡米尔做出警告。当然这对卡米尔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咦，这不是卡米尔吗？”突如其来的插话。
埃米应声转过头，貌似是周末来图书馆学习的学生，旁边还有几个人。埃米看了看突然搭话的学生，又转头看卡米尔。然而卡米尔头转都不转，也没有对那位学生认出自己作出表态，脸色甚至可以用冷若冰霜来形容。
埃米觉得有些许不安。
搭话的男生看见卡米尔没有理他，反而起了劲，走过来拉开卡米尔旁边的座位，正打算坐下，屁股还没着位，书先比他坐上了椅子。卡米尔仍然没有转头，也没有抬头，他只是压了压帽檐，似乎是想遮掩那几个学生进入自己的视线。
埃米侧低下头，看帽子下卡米尔的样子，那是没有温度的脸。
那男生愣了一下，随之捂住自己的肚子大笑：“卡米尔你还不让我坐了？明明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你是忘了自己那不要脸的母亲了吗？”
接着那男生走到自己的好友旁，用手指指着卡米尔油腻腻地笑着说：“你知道吗？这人被亲戚推三阻四，最后却是被离家出走的堂哥收养了！据说那堂哥的风评也好不到哪里去——！”
卡米尔依然沉默，但微微抬头用利刃一般的眼神瞥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被震慑到，但仍然不怕死地继续讲：“人性格阴暗又惹人厌，整天捧着本书，以为成绩好就行了？不还是只当了个图书馆管理员。”那一伙人围在一起大声地笑了起来。旁边阅读的人向他们投来好奇、不满的表情。
埃米静静地在旁边听完那男生对卡米尔的嘲讽，双手握紧止不住颤抖，不久他双手狠狠地拍向桌面，对那男生喊：“够了！”
桌面突然的振动与声响不禁让卡米尔微微睁大了眼，但依旧没有说话，他看到埃米紧蹩的眉头，以及蓝眼里的暴风呼啸。那男生似乎是被桌子的响声吓着，还想说着什么，卡米尔张嘴了：“看来今年考研的你准备得十分充足呢。”
那男生顿时哑了言，他估计没想到卡米尔会回话。埃米认真观察了一下这个男生，他身上除了手机和耳机之外，再无带着其他东西。他的好友们也是，没有一本书，一支笔。
卡米尔把旁边座位上的书拿起来，再缓缓地把椅子推进桌里。“能有父亲打通关系真好呢。”卡米尔扫了扫书面上的灰，像是怕染了这男生的脏东西似的。
那个男生听完卡米尔的话后脸色一会青，一会紫，变化速度好比夜市霓虹灯，他又想嚷嚷些什么，手指在半空中指着卡米尔不停地抖。今日值班的图书馆管理员在听到吵闹声之后急忙赶来，恼怒地在旁边示意“图书馆禁止喧哗”。
图书馆现在人是不多，可是仍有大部分的人闻音而来。那个男生的好友觉得尴尬，上前对那个男生小声说了几句。那男生才肯罢休，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卡米尔，是想把卡米尔千刀万剐的眼神。然后快步离开了，他的好友们紧跟而上。
最后除了卡米尔、埃米和其他坐着的人仍在原位，其他人都散了。
“……”
“……”
两个人之间莫名的尴尬。
“我想脱下影子/影子也想脱下我/我们同时摔倒在地”埃米徐徐地吐出简短的诗句。他把双手交叉向后背拉伸，也就是伸懒腰。
“……”卡米尔记得，这也是《截句》里诗句。
“你知道吗？其实我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哦。不过我俩长得一点都不像，她的头发又红又长——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女孩子了！”埃米把食指放在嘴边，跟卡米尔说这句话是绝对不会在他姐面前讲的，因为太丢脸了。
“然后啊，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嘛，总会被说‘你们是一体的哦！’这样话。可是我们都是各自独立的个体啊！
后来为了使自己与众不同，与另一半分割，成为真正的独立个体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到最后，我们不禁怀疑，这样子全力去否定另一半真的是对的吗？
最后的最后，我们放弃了标新立异。我们的确是双胞胎，但也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只要我们在世，我们就像影子一样分割不开却也完全不同。”埃米的眼里布上一层淡淡的阴霾，不过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卡米尔安静地听完了，没有说话。
埃米显得有些难堪，整个人看起来扭扭捏捏。
“我想说……就是，就是你不用在意太多！”
觉得自己找到了想要表达的词汇，他露出得意的笑容，脸颊有浅浅的红晕。
卡米尔低下头，帽檐遮住了他的眼。
窗外太阳位于高空，蝉声布满校园，空气热浪一层盖过一层，操场上的学生拿起水畅快淋漓地浇灌喉咙，水珠、汗滴沿着脸颊、脖子流下。
夏天的声音传入了图书馆。
“嗯。”卡米尔回答。
夏天的声音。
埃米有些害羞地笑了。
“那么，今天推荐哪本诗集呢？”卡米尔把那两本看完的诗集递给埃米。
“好嘞，交给我吧！”